【我在大鵬灣】（四）

　崇墉九仞，必厚其基。峻嶺千尋，必登自卑。惟我空軍，嶽嶽英姿。下俯雲漢，上接虹霓。咨爾多士，朝斯夕斯。論年則幼，用志不岐……歌曲幽雅，歌詞意義深遠，這是幼校的校歌，許多在幼校接受教育的同學都唱不全了吧！

　民國五十幾年軍人待遇很低，我們的薪水只有區區85元，每個月扣掉理髮、洗衣服，買些日用品所剩無幾，同學們假日除了到東港、潮州、屏東，頂多到高雄看場電影已經是不錯的了，我因母親生病，假日都必須回家探望她老人家。記得有一件事，有些人覺得好玩吧！坐霸王火車不買票，因為收假返校的那班車經常都非常擁擠查票不易，就算查票查就往後面移動，中途靠站就下車往前跑，大鵬車站四周沒柵欄，只有一個收票員站在路口收票，下了車大夥一哄而散形成一個很有趣的畫面。

　傳說中除了停機坪下方神秘的坑道、水塔、鐵塔的故事，還有校本部地下室，原來是日軍的戰情室聽說晚上有時會聽見日本兵的馬靴聲，入伍生大寢室（基訓部餐廳）也鬧鬼，為了避邪所以在後方掛了一幅老虎畫像，傳說晚上老虎眼睛會轉動，嚇得膽小的同學晚上尿急，只好尿在牙缸裡不敢出來小便，第二天一早再倒掉洗乾淨再裝水刷牙，這些都沒聽說過吧！信不信由你！

　當年校區的環境除了沒有現在新增的遊樂設施及房舍，校園內有許多寬約十公尺，長二十公尺的蓮花池、涼亭、綠油油整齊的草皮、小花園……很美！對了美中不足的是靠西方堤防邊的花園旁有一排豬舍，我們叫牠們第八隊，（因為當時學生只有七個隊）所以同學間抬槓或罵人就會罵你是第八隊的呀！基訓部進駐前已拆除了！

　每天傍晚我們常流連於海邊堤防看看夕陽西照，欣賞海景或鎖螃蟹、釣娃娃魚不用魚竿，只有有魚鉤、魚線，海邊有現成的海蟑螂，吊上岸就當球踢，很好玩。或偷「哈草」，記得有一次幾位同學在每個月底閱兵分列式前偷抽煙，被區隊長廖世標(十期學長)逮到，部隊集合時這幾位同學嘴巴都被塞了兩三根香菸，待分列式結束才准吐掉，最後看他們胃都快吐翻了，好慘，真是慘不忍睹！

　事隔四十幾年，總有數不盡的回憶，有些已記憶模糊了，有些事已在前幾篇文章中提過，不再重提，待這次春節回屏東再舊地重遊做個比較吧！

【我在大鵬灣 】﹝三﹞

　在回新竹的途中我心中早有盤算，雖然司令說撥200把鐮刀給基訓營就能煥然一新，鐮刀怎能砍﹝割﹞那麼粗那麼長的草？﹝鐮刀到結訓都還沒見到影子﹞開個幹部會議吧！先把各連的寢室、環境區分配好，再規定每連都必須帶兩台以上背式割草機，並派五名能吃苦耐勞的弟兄，由後勤官帶隊提早一周先偷下基地，警衛旅幹訓班主任是我空院同學，後勤支援請他幫忙！

　待部隊抵達東港基地時，環境整理已完成三分之二，那些雜草樹木難不倒我的！302營比我晚一天抵達基地，他們浩浩蕩蕩的進來時新武器新裝備好神氣！但是，當黎營長下車時可看傻眼了，馬上追著我要鐮刀！我說沒有，他不相信！當他看到海邊十幾部打草機在打草時，他可急了！如同鍋上的螞蟻。當時在302營的老弟們！還記得嗎？晚點名的那場頃盆大雨，205營早已在床前唱『再見阿郎』了，你們還在淋雨挨訓？別罵黃學長老奸巨猾耍詐！沒有三兩三那能上梁山？


　努力回憶幼校的碧海藍天、整齊劃一芳草如茵的校園，我第一個任務是要恢復當年的風貌！各位知道嗎？砍下來的草把那座海水游泳池都填滿了！正再慶幸完工可以整理武器器材，抽空練習踢正歩時，來了一個颱風一連下了幾天雨，操場四週都是軟的沙土，302營把35砲天兵雷達放置在操場和中正堂之間的木麻黃旁，都陷下去了甚至歪一邊，黎邦權忙這些武器已經焦頭爛額了，那還有時間剪樹、砍草？只怪天公不作美，或是他倒楣！剩下來的環境工作呢？只好由我一肩扛起來，起先還有連長有意見！我勸他們相煎何太急？

　就這樣如期完工，如期開訓！然後一面訓練、一面測驗、一面做工，六個月後結訓了。部隊回駐地前終於接到命令：調砲五團副團長。結束了漫長的『卓有成效立即調職』！我敢說東港開天闢地我居第一功！

　二年後本來還有機會三度大鵬灣，那時我已在人事處當副處長了！司令徵詢我的意見去不去東港當指揮官？我斷然拒絕！他有點不高興說：台北團長不去，東港指揮官不去，你想去那裏？我回答的讓他很意外！『外島』。結果也如願的去金門接11期張家權學長的團長！

【都在那一念之間】

人不可貪婪無厭，金錢、權勢、美貌，不一定就能換來幸福。人世間最美的唯有情懷，他才能帶來真心的尊重，了悟了萬物的有和無，看透了紅塵的生生滅滅，才能真正的享受人生。

　我認識一對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夫妻，十來歲就開始就形影不離，男的溫文爾雅，女的嬌媚萬千，大學畢業後就結婚了，倆口子未與婆家同住，男的有一個極體面的工作，家世又好，羨煞多少街坊鄰居！



五年來，生了兩個女兒活潑可愛，一個上幼稚園，一個上托兒班，每天接接送送，一家人過的和樂融融。這種家庭還稴不好？還會出錯嗎？

　先生高陞了，應酬也多了每週總有一兩次吧！太太因為帶小孩沒跟隨，先生晚回來也會照應，慢慢的有時先生回到家不見妻子，只看見兩個女兒不是在睡覺，就是相擁在哭！有時這個做丈夫的半夜醒來卻不見身邊的太太，或是下班回來只見兩個小孩臉上、衣服髒兮兮的坐在門外的階梯上，變了！整個家都變了！

　原來這個女的有外遇在鬧戀愛了！但是他太愛她不忍心罵她打他，她卻反而更明目張膽變本加厲，半夜回家也沒一句好話，不問先生吃飯沒？小孩洗澡沒？功課如何？反而要求先生：「我要離婚，你放了我」！這是他近二十年來愛她、憐她、疼她、護她的人嗎？他心碎了！

　只要她回心轉意回到我和孩子身邊，我願意等她兩年。」他流著淚跪在父母面前，請求幫他撫養這兩個小孩！

　默默的等待，兩年過去了她沒回心轉意，滿身創痛的他簽字了，給她自由。又過一年他變的更沉默，家人也從來不再提她。
有一天兩個小孩放學回來，哭到祖母的懷裏，老人家以為孫女再外面受到什麼委屈趕忙安慰：「怎麼了？小寶貝！」好久好久這兩個小孩才抬起頭結結巴巴的說「那個；那個女人又到學校去了！」哇！又是一陣哭泣抱著祖母痛哭！

　小孩不願再提「媽媽」兩個字，只說那個女人，那個女人！「那個女人」有點瘋了，經常在街上流連，聽說是逃出來的。因為她離婚的時候沒弄到太多的錢供那個同居人揮霍經常挨打。三天兩頭穿的不整不齊的跑去學校看女兒！

　可憐的女人，可憐的母親，可憐的骨肉分離，為什麼和一個陌生人的外遇就能毀棄夫妻之情，母女之愛呢！女人！女人！幸福的日子妳不要，偏要走火入魔，這一切都是一念之間！

【月夜】

　薄暮時分，當夕陽餘暉自山邊消失的剎那，西邊映出燦爛的彩霞……。

　接著明亮的月光將整個宇宙鑲嵌在明潔的水晶裡，大地翡翠的的棉被下，更像少女蒙上面紗以後，有一層迷濛樣的美。

　萬籟已靜的深夜，只有疏細的蟲聲，留下了我獨個兒的還在魚池邊乘涼，微風輕輕的吹著，池上微微的漣漪，撩起我銀色的幻想，剎那，伊人從天的那邊，姍姍的向我走來，她的倩影悄悄闖進了我寂寞的心房；回憶是甜蜜的，不錯，昔日的言行，舊有的歡欣，一幕一幕的又顯現於眼前，尤其那甜蜜的臉兒，苗條的身材，更使我陶醉……。

　驀地一顆流星掠頭而過。消失在那遙遠的天邊；遠處傳來淒涼而婉轉的離別笛聲，好像在為我悲傷，低聲嗚咽的流水，像在為我哭泣。田間雄壯的蛙聲，更像在為我哀號，偶然一陣清涼的野風，吹醒了我回憶的幻想。

　夜更深了，天邊的殘月，還照著一個落寞的影子，我創痛地凝視著上蒼，相思的苦淚已模糊了眼睛。唉！思念的人兒：我怎能將妳遺忘！

【我在大鵬灣】（二）

　　在未談第二次進大鵬灣之前，要先談談為什麼調205營！先前在207當營長一直都享受別人的成果！207營先後在崔司令、井學長擔任營長時長期認真經營下，各方面表現都很出色！在我接任後各項表現也還不差，但好景不常！當了一年的「太平官」。民國70年8月底司令要我去整頓205營，雖然百般不願！但司令允諾四~六個月如卓有成效立即調整職務，在賴無可賴之下只好認了。

　　報到之後兩個營做個比較，真有天壤之別，一個營規嚴僅、操課正常、有企圖心。一個軍紀廢馳、毫無章法，在我到任之前違紀、酗酒、打架、調戲婦女、暴行犯上層出不窮，而且一個月之內營長、副營長、輔導長、作戰官、後勤官都調職換人！就這樣開始大刀闊斧整頓！專科班的盧小君、莫讓賢、紀筵城、許海銘、徐國明、「盛岩俊」、郭宗旨都吃過不少苦頭吧！但憑良心講，私底下都還蠻照顧他們的！

　　至於如何整頓暫且不談，總之讓他們剝了幾層皮才能脫胎換骨。三個月之後有了成果，效能測驗拿下營級第一名，全營開始有了信心，因此士氣大振，5個月後更令人刮目相看的是榮獲戰訓評比營級第一名，獎金五萬元！那時回團部、司令部開會走路都有風，心理還在琢磨司令那句「四~六個月、卓有成效立即調整職務」，該可以交差了吧！

　　沒想到好戲上場了，參謀總長郝柏村上將下令，三軍都要成立基訓部，防砲亦不例外，司令指名本人率205營第一批下基地，同批還有302營。司令交付任務之後，要我和黎邦權先下東港，協調營舍、環境如何分配、整理，武器如何放列等，於是便開始準備下東港成立基訓部的工作。我倆滿懷興奮，在火車上還大談入伍的情景，又要回東港了！

　　當我和黎邦權踏入東港基地，一切幻想、美好回憶都破滅了！往昔整齊的校舍，美觀的花草樹木呢？怎麼會這樣？就像進入廢墟！除了警衛旅幹訓班（老參大）那塊，整個基地雜草叢生，不是一公尺高的茅草，就是比人高的芒草、蘆葦，海邊的教室、庫房，斷垣殘壁，碼頭破落不堪，大鵬海面都是雜亂的蚵架！真的，整個都傻了！

　　把營舍分配之後，兩個人爬上指揮部大樓頂。居高臨下可以俯視整個基地來分配環境，黎同學手往前一指，先開口：「我們兩個營的環境區，從這條小路（操場和大游泳池中間往餐廳的那條）一直到碼頭，右邊到海邊是你的（205）左邊到幹訓班是我的（302）好不好？」X！他中間扣掉一個光禿禿的操場！操場和幹訓班中間還有一座25公尺的海水游泳池（後來拆了）及中正堂、餐廳還剩多少？算了！我二話不說同意了！誰叫我是他同學嘛！（其實40砲營比35砲營多了將近100人！吃點虧無所謂！）

【我在大鵬灣】（一）

雖然在屏東土生土長，唸高中時也曾去東港海邊露營，也知道有初中同學考進空軍幼校，但一直無緣至大鵬灣一探究竟！第一次進入大鵬灣是在民國54年11月1日，因考取防校在幼校入伍，始得踏入東港空軍基地。

當天下午在屏東空軍黃鶯俱樂部報到後，一群屏東考區的同學，立刻被送到屏東火車站，搭乘由台北開下來的入伍專車，在傍晚時分，約二百人浩浩蕩蕩的抵達大鵬車站，那時挺有名的鼓號樂隊，已在月台前敲敲打打的歡迎我們，然後就像節慶遊行似的引導我們進入學校，開始了我的三十年軍旅生涯！

當時的東港基地由三個大單位組成，剛進大門右邊是基地醫院，接著是幼校，操場的左邊是參謀指揮大學，當時幼校有七個中隊，幼年生一、二年級各兩個隊，三年級一個隊，入伍生兩個隊，六隊是機、通校34期，七隊是機、通校35期、防校14期。校長苑金函少將是抗戰期間的空戰英雄，大隊長陳幸松上校，副大隊長是崔治群司令的父親。

幼年生和入伍生平常沒什麼互動、交集，是不太來往的。倪敏然當時是三年級。他們活動的空間大部分在校部和醫院之間，除了用餐和週會才會整隊過來，基訓部餐廳當時是入伍生大寢室，中間隔開前半段是六隊，後半段是七隊。大寢室旁往海邊方向約50公尺有兩排房子，左邊是教室，右邊是浴廁，我們活動的空間就在中正堂到海邊，往參大方向，雖然有一個藍天俱樂部（已拆除），但大部分都是一粗三細（上校）、一粗兩細（中校）的參大長官，為免惹麻煩，我們是不太去的！

當時的校園環境非常優美，靠外海那邊，還有許多小花園等，基訓部成立時均已拆除。那時的海景，不輸現在的大鵬灣，沒有蚵架，嘉義基地的水上飛機還經常會在大鵬灣海面上練習起降，很熱鬧！學校每年還會舉辦橫渡南平的游泳比賽，後來因為發現電魚才停辦！海中除了一般的魚，螃蟹、水母、娃娃魚最多！星期六、日我們常在海邊偷釣魚，沒有魚竿，只用魚線，抓些海蟑螂，就可釣了。南台灣雖然燠熱，但傍晚以後陣陣海風吹來也蠻涼爽的！

對了！東港空軍基地，以前是日本海軍水上飛機基地，傳聞停機坪下面都是地下機堡，南平外海有幾座大水閘，當飛機降落大鵬灣後，把海水抽至外海，飛機就可停至地下機堡。幼校鐵塔及靶場附近有通往地下的通道口，現已封閉，日本撤退時把水閘炸毀已無法使用。民國55年初南台灣發生大地震！寢室是木造的，樑柱和屋頂是以鐵條環環相扣固定，地震發生時鐵條搖晃的聲音和整個基地像旋轉搖動似的，真嚇人，好恐怖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