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

【又上前線】

到金門當團長,本是無心插柳,是個意外!回司令部當副處長才半年多,有一次處長王世琥上校,從司令辦公室下來,告訴我:台北團長出缺,老闆有意要你去接,我著實有點心慌,沒想到那麼快又要下部隊,而且我中校才第三年,佔了缺明年元旦也升不到,況且台北又是首善地區,還有一段漫長的日子得幹的!於是照實跟處長報告,才作罷!



沒想到事隔三個月,有一次因公進司令辦公室,他突然又問我:東港基訓部你很熟,到那邊當指揮官吧!真傷腦筋!十二期、十三期都還沒人當團長、指揮官,我一下跳上去,佔了缺又升不到,擋了別人的路,爾後矛頭都對著我,實在不敢僭越學長,而且基訓部已改三軍防訓中心,陸海空三軍的防砲部隊,都要到那兒下基地!他有點不高興的說:台北團長你不去、東港指揮官你也不去!到底你想去那裏?


長官要提拔我,我總不能不識相的說我還想當副處長吧!於是隨口說:外島!他愣了一下,才說:外島?然後連說了兩句:我可沒虧待你喲!我可沒虧待你喲!
我只有說:謝謝司令的照顧提拔!這一關又過了。




年底他就離職了,後來我猜是否在他離職前,想先讓我佔個上校缺?沒想到新來的司令,剛過元旦真的呈報我去金門當團長,經總長郝上將召見、面試通過後,就奉司令部〈74〉軾秧097號令,元月十六日到金門當團長。

到了金門已經快過年了,雖然這是我熟悉的地方,但剛上任總要到各單位瞭解狀況,很巧的三位營長都是我的老班底,除了新頭營長張定天,是我在台中當副團長時的嘉義營副營長離的較遠外,西村營長張嘉成是我在207當營長的作戰官,庵前營長王朝清是第三連連長,團部連長盛岩俊是我在205營的排長、後來換防的陳安屏、胡嶸生等我也帶過。,他們的個性、能力我都瞭解,對爾後任務的交代及執行都方便!





因兵力精簡部隊駐地有所調整,在我到各單位巡視的途中,路過我以前住過的據點,我都會再去懷舊,但讓我難過的是以前我住過的據點,除作戰中心不變,其餘的地方不是遷走,就是變廢墟,讓我更增加一份深深的懷念。





除了看部隊查戰備,平常也不能隨便亂跑,長官有事要找你,部隊有事也要找你,運動的機會就少了,只有偶而到雷達修護組打打乒乓球,也不好意思常去,因為他們打的好好的,我去了就會讓我先打,也變孤獨寂寞了,參謀看見你會比較拘束,弟兄們看見你會閃開你,雖然防砲團長在空軍位階不算高,但在金門除了中將副司令官,下來就是我了,難怪有人會說高處不勝寒!幸好四月份副團長輪調,來的是我同學─黎邦權。也曾第一次下基地,在東港一起當營長打拼了半年。雖然他在戰情中心,但還是可以經常見面聊天,紓解心中的苦悶與壓力。



但僅有短短四個月,他卻發生了一件差點讓我措手不及的大事。記得很清楚,當年的九月十四日,部隊移防演習,我到料羅碼頭督導及接送部隊,回來已經天黑了,只見他一人在接待室看電視,我問他下山有事嗎?他說山上停水,下來洗澡,兩個人就聊到半夜,我要他今晚就睡在團部招待所。

第二天一早起來下著毛毛雨,我要值星官停止早點名,並要新來的本部連整理裝備,我就繞到後面的招待所,黎邦權已經起來了,坐在軍官寢室走廊的藤椅上看書,他告訴我最近有點頭昏〈他從學生開始就有高血壓〉,我說這個月司令部軍務會報,就由他回台灣參加好了,順便到空總或三總檢查拿藥!正好傳令兵來請到餐廳吃早餐,我叫他一起下去,他說我們的米有霉味,他不想吃!我就叫傳令幫他泡一杯牛奶。




到餐廳剛開動,傳令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報告,副團長休克倒在藤椅上,我趕緊叫駕駛備車,跑上去看他已兩眼翻白,整個人癱在藤椅上,我馬上把他背在背上往車上跑,傳令說要幫忙抬,我說不用!不知哪來的體力,一鼓作氣從軍官寢室背下山,約五十多公尺!然後送往附近的花崗石醫院。正巧三軍總醫院有一位總醫師來支援,幫他照了X光、插了導尿管,我就在一旁守著,並輕拍他的臉叫他:同學!眼睛張開不要閉上!



待X光片沖出來總醫師指給我看,報告長官:那位長官已中風腦溢血,右腦一大塊黑漆漆的血塊。天哪!怎麼辦?外島沒有這種設備,不能動腦部手術!萬一掛了,屍體不能送回台灣!只能燒骨灰這下真頭大了,不但對不起同學,也對不起家眷!

想辦法吧!先向防衛部參謀長報告,再向空軍副司令官報告,申請專機後送!但很不巧的正好有颱風侵襲台灣,屏東的C─119都已固定在停機坪,也不能起飛!急煞人也,突然想到當天的波音727班機還沒返台,再報告!經長官同意後,把右邊第一排座椅拆掉,改放置擔架!



在班機起飛前,我堅持由我和傳令把黎邦權抬上飛機,算是送他最後一程吧!擔架固定後再三交代「空護」,好好照顧我同學,最後忍不住心中的哀慟滴下眼淚說:同學!不能送你了!前面幾排都是防衛部的長官或師旅級的幹部,我們都很熟,但是它們看到這個場面也都跟著一片哀悽!

回團部後一直掛念著,班機是否已回到台北,人是否已送三總?待台北團回電人已送進三總加護病房,才鬆了一口氣!但是到了九月十九日,惡耗傳來他已往生了,只好派政戰處長返台代表出席喪禮致哀,其後是由台北團及北部同學代為善後!雖然事隔多年!還是要感謝北部的同學!及向家屬致歉!

沒多久新的副團長發布了,來的葛海舟又是同學,是上蒼刻意的安排來協助我的吧!

雖然經年累月的駐防邊陲,但在大夥同心協力下,軍紀、戰備、訓練都還認真,也能獲得長官的賞識,很快一年就屆滿了,元旦又是晉階的日子,因任務在身未能返台,在金防部慶祝元旦紀念大會中,由防衛司令官代為授階,在當時的年代,空軍地面部隊不滿四十歲能升上校,實屬不易,我很珍惜!






接著就是春節了,這次來金門過了兩個年,這次我們要比照陸軍師,組成一個遊藝隊在春節遊藝大會中表演,這是一個很吃力的任務,人才、道具都不足,只好請各營派有專長的弟兄,返台借適合他們表演的服裝、道具,返防後立即練習,不過有一個連發生不可思議的靈異事件,連著幾天每到晚上就會有兩三位弟兄起乩,請問當地百姓,他們告訴我這些舞獅、八家將等要先祭拜,晚上要派階級較高的軍官來駐點,只要部隊平安,不是我迷信,照做!說也奇怪居然沒再發生了。




時間過得真快,本來在外島任職一年,就可調回台灣,這次我在金門幹了一年四個月,於75年5 月1 日,才接到司令部〈75〉軾秧3311號令調台中砲五團續任團長。終於結束最後一次的輪調外島,算算日子,從少尉到上校來回駐防了七次金門,真不容易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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